秀纪

十二

 

除了和我一起，你的确再无第二条路可走。——叶修

 

在叶修与喻文州谈话的时候，飞鲸心脏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。无数免疫细胞被吞入心脏之中，消失不见。

“你见过这么快愈合的伤口吗？”喻文州问叶修，“这就是萨特人的能力。”

宇宙生命多种多样，而拥有高等智慧的生物同样形态各异，以外表分大致有蠃鳞毛羽昆五类。其中，蠃族的皮肤光滑裸露，如硅基生物、植物、蛙等；鳞族体表生有鳞片，有龙、鱼、蛇、蜥蜴等；毛族拥有光滑皮毛，有人类、兽人等；羽族生有翎羽，以鸟类为代表；昆族虽然以硬壳为标志，却也分有壳与无壳，是数量最多的智慧生物。

如今对抗的虫族，就是昆族。

萨特人，是一个神秘的种族，据说早在几千万年前，这个种族曾经统治着整个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。却因为不明的原因灭亡，只留下零星的文明古迹遗落在时间的场合。

萨特的魔方的出现，让萨特人走进人们的视线。但是考古界对于萨特人的存在一直是有争议的。

因为这个种族留下的信息太少了，他们属于什么生物，居住地、饮食、交际等生物习性完全不知。只凭几个似是而非的遗迹，根本无法证明该种族存在的合理性。

而作为萨特人存在的证明：萨特的魔方，行踪更是诡异不明。有传说，萨特的魔方拥有的毁灭力量，历史上几次骇人听闻的灾难，就有萨特的魔方的影子。

然而并没有人能真正掌握萨特的魔方，就曾有富可敌国的收藏家千辛万苦找到了萨特的魔方，但在得到萨特的魔方不到一年的时间，收藏家就性情大变，在一个夜里屠尽家人和佣人后自杀。这起灭门惨案引起举国震动，但无论如何调查，依然找不到疑点，而收藏家的宝库里，也根本没有找到萨特的魔方。

多年来，无数追求刺激的权贵富豪想得到萨特的魔方，但都无功而返，就算有谁得到了萨特的魔方，最终也被确认是赝品。

所以也有一种说法很流行，萨特的魔方只是个谎言。

但其实—— 

“千万年前的萨特人并没有灭绝，只是陷入了沉睡。”喻文州说，“它们其实是高等智慧植物，沉睡上亿年都不成问题。”

萨特的魔方是萨特人的原始形态。

拥有了智慧的植物，拥有迷惑人的外壳。

把活的智慧生物当成死的艺术品收藏，艺术品会长脚跑不可怕，最可怕的是艺术品会“吃人”。

这样造成了萨特的魔方行踪诡异的传说。

“被萨特人寄生的生物，细胞会加速生长，甚至产生变异，表现出来就是饭量加大、体型变大、伤口快速痊愈等。”喻文州说，“等到萨特人成熟后，就会分泌信息素，宿主产生幻觉后，会有狂躁、暴食、自绝的倾向。”

这也是萨特人从来没有被发现的原因。

对于ABO来说，因为信息素而失控的人不要太多，就算是Beta，也有些不甘平凡的人为了进化成Alpha给自己注射过量信息素。

“没有办法能对付萨特人吗？”

“有。它的核是它的弱点。”喻文州说，“这条鲸鱼的心脏已经被萨特人寄生，要驱逐它，就要找到它的核。但是……”

萨特人的核，只有芝麻大小，常年被魔方大小的银白色外壳包围，那层外壳是它最坚韧的部分，比眼前的流动金属硬度更高。要在有国家体育馆那么大的飞鲸心脏里找到萨特人的核，无异于大海捞针。

“至少我知道它是什么了。”叶修耸肩。“三天前我来这里的时候，这颗心脏可没有这么老实。”

“怎么不老实了？”

“化身成八爪鱼的样子想活捉我。”叶修像是说了个笑话，但是两个人都知道他并没有说笑话。

 

三天前，叶修第一次看到这条飞鲸的心脏的时候，这颗心脏还不是这么老实的样子。附在心脏上面的流动金属，可以任意变形，操纵着君莫笑的叶修狠狠地跟“它”打了一架。这一架，谁都奈何不了谁。

叶修只能无功而返，也是在那时候，叶修发现自己可以和库克罗佩沟通。这条鲸鱼完全不了解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，只是觉得身体很痛，它很多时候被痛觉占据了理智。

出于某些原因，叶修愿意帮它一把。但是面对刀枪不入的流动金属，就算是斗神叶修也感觉到无从下手。

这个流动金属分裂之后悄悄潜藏了一小部分在君莫笑身上，在他回到防风号的时候，那小块流动金属却像是见了猫的老鼠一样从君莫笑身上弹出，飞快地钻进飞鲸的肉里逃之夭夭了。差点阴沟翻船的叶修也是吓了一跳，如果不是它自己主动暴露，叶修根本没发现它躲在君莫笑身上。

这是拥有智慧的寄生生物。

它还虎视眈眈地在寻找着猎物。

从它跟着君莫笑走的举动，说明人类也可以是它的目标。

但是防风号上有什么东西让它觉得危险，不敢靠近。

叶修一直在找那个东西。

可惜并没有找到。

 

“什么原因，能让它从张牙舞爪的形态安静了下来？”叶修问。

“一个原因是它吃饱了。”喻文州想想都不可能，一个家族的萨特族能吃光一个星系，一只飞鲸还满足不了它，“还有一个原因是，它逃跑了，现在这个心脏是它的拟态。”

也可以解释最先被寄生的心脏为什么没有完全和萨特融合。

叶修看了一眼喻文州：“看来你倾向于第二种原因。”

喻文州早年曾帮助某人把萨特族封锁了起来。从那时起，喻文州和“它”就成为了敌对的关系。小文身上那八个萨特，是当年的漏网之鱼，它们有的想向他复仇，有的想解救同伴，无一例外被关进小文的小黑屋里。

萨特人无法寄生在喻文州身上，喻文州也杀不死萨特人。但目前看来还是喻文州占上风。

所以，现在逃出来的萨特人，在躲避喻文州的同时，也在暗搓搓地给他使绊子。

喻文州延续了半个多月的“晕船症”就是“它”搞的鬼。每个人能接受到的超声波频率都不同，只要小小地刺激一下耳朵的前庭器官，不足以致命，却足够让他难受。

晕船这种症状太过普遍，整艘船也不是只有喻文州一个人晕船，又有谁能猜到是一条鲸鱼搞的鬼？也就老船长会感慨一句这趟晕船的客人真多啊！

可是当喻文州真的出现在“它”附近，“它”又开始安静如鸡了。归根结底，虽然谁也奈何不了谁，被囚禁的日子还是给“它”留下心理阴影了。

“我不确定，它也不是傻子。”喻文州说，有可能“它”只是暂时停止融合，伪装成不在的样子，试图骗过喻文州。

“那就去看看吧。”

君莫笑跳上那颗心脏，在不停跳动的心壁上跑起来。奔跑的速度太快，喻文州连忙握紧扶手。

叶修辨别方向，朝心脏另一边跑去：“那些血液里的银白色是什么？种子吗？”

“不是。那是它的分泌物。”喻文州犹豫了一下，“里面有催化宿主变异的信息素。当所有的血液变成白色，就没有救了。”

“所以现在还有救对吧！”叶修闻弦歌而知雅意。

“我不明白你为了什么要救这条鲸鱼，难道它就会感谢你吗？”喻文州问，“因为它，船上已经死了很多人。如果让他们发现你打算救它，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？”

“他们会怎么想，很重要吗？”叶修问。

君莫笑跑了一段路，停下，抽出千机伞往脚下的心脏一戳，千机伞陷进肉壁里，这边的肉壁显然要比刚才那边的厚多了。

君莫笑双手抓着千机伞，切换矛模式，再次捅下去。红白的血液喷射而出。顿时一群免疫细胞就围攻了过来。

“到了。”叶修从座位底下掏出两个氧气面罩，一个递给喻文州，“希望你会游泳。”

君莫笑几乎俯身跪下，头部的驾驶舱在靠近心脏的同时打开了。被撕开的洞犹如血池，涌出的静脉血液甚至溅到喻文州脸上。

“你就想这样跳下去？”喻文州擦去脸上的血迹，瞪大眼睛看着叶修。

“君莫笑太大了，体积越大越不好找那个家伙吧。”叶修见喻文州不接，就凑上去直接给他戴上，然后毫不意外地戴歪了。

“有必要为了这条鲸鱼做到这个份上吗？你这样不怕死吗？”喻文州挥开叶修，被整个氧气面罩糊脸的他简直没法呼吸了，伸手把面罩戴正。其实他更想问的是，杀了这条鲸鱼不是更简单吗？

杀了这条鲸鱼，整艘船的人都会得救。而宿主死去，无法吸收养分的萨特只能离开，那时候才是抓住它最好的时机。

“死有什么好怕的。”叶修道。这一刻，喻文州从叶修身上看到了对生命的漠视，无论是对别人，还是对自己。

这样的叶修是可怕的，更可怕的，喻文州敏锐的直觉告诉他，这才是叶修真正的、不为人知的真面目。

那么他为什么会在认识只有几天的陌生人面前的表露出真面目？

“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进去！”喻文州挣扎着退后，但是副驾驶就那么点位置，基本退无可退。

“这里是心脏。”叶修提示说，“心脏的功能是什么？”

心脏的功能，是将血液送完全身。

喻文州很希望自己不懂，但他还是一点就透，并从叶修的话里猜到他那个恐怖的想法。

“你想要顺着血液绕遍鲸鱼一圈？”难怪不能让君莫笑上。

“可能还不只是一圈，一圈不一定能找到那颗芝麻。”叶修道，“这个氧气罩能撑半个小时。理论上来说，人体血液循环一周只需要20秒，鲸鱼肯定不止20秒，你要不要算算我们会绕多少周？”

“……”喻文州回答出正确答案，“绕到我们能找到萨特为止。”

“加油，靠你了。”叶修拍拍喻文州的后背，“只有你最了解那个寄生植物了。”

“还有其他的方法……”

“这个方法最快。”

喻文州想叹气：“除了跟你下去，我是不是没有别的选择了？”

“除了和我一起，你的确再无第二条路可走。”叶修朝喻文州伸出手，虽然戴了面罩看不清表情，但从他的语气来看，他是笑着的，“我们走吧。”

“你真是个疯子。”喻文州叹了一口气，想再挣扎一会儿，却知道挣扎无用，还是乖乖握住了叶修的手，被他拉着跳下去。

被粘稠的血液淹没的瞬间，两人就顺着血液冲出了心脏，向肺部流去。那一瞬间喻文州完全分不清东西南北，只有叶修一直紧紧箍着他的手，带着烫人的热意。

 

Tbc

本章有几个梗要注意：

1.“蠃鳞毛羽昆”：《大戴礼记》把所有动物分为“蠃鳞毛羽昆”五类，合成“五虫”，人类其实被分为“蠃”。本文借鉴了这个设定，然后大改特改。谁来帮我压住戴德先生的棺材板！

2. 有些人容易晕船晕车是因为耳朵的前庭器官很敏感。喻队不仅前庭很敏感，连后庭……咳咳……

3.人的血液循环是从心脏右边流向肺部，再从肺部流向心脏左边，顺序是：循环的血液从静脉来到右心房，再到右心室，然后送往肺部，在肺部充氧后到左心室，左心室负责收缩将血液送往左心房，左心房连接主动脉，将血液送至全身。

鲸鱼的心脏是什么样子的我也没有去考究，都是哺乳类的就当它和人类一样。叶喻两人是从右心室出发的。

最后，有没有感觉叶修硬拉着喻文州跳进的不是血池，而是爱河呢_(:з」∠)_